最近，国内直播带货主播李佳琦在直播间和消费者发生的争论一事受到很多媒体关注，由此也引发了社会多方的热议和讨论。其中有部分国货品牌趁机打商战，有多年的铁粉脱粉，有不少屏幕前的打工人质疑该主播陷入了优绩主义的怪圈，失去了以往的共情能力。鉴于长三角地区是直播带货销售额的集聚中心，作为长三角地区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和劳动关系方面研究的工作者，笔者从这个事件背后折射的现象做一剖析，从而帮助大家从这一事件中反思一些工作和生活的本质意义。
　　这次事件风波之后，李佳琦很快又回到了直播间恢复工作，一些在线观众还在评论区揶揄，让他不要忘记工作的本心。工作的意义和动机是什么？国际上有一个工作意义学术研究小组，他们一直在探寻工作相对于休闲、社群和家庭等其他因素对一个人的重要程度；他们把此概念称为工作中心度，即在任何时间节点上工作对于一个人整体生活的重要性。大多数人在乎工作的因素包括：一份需要的薪水、兴趣和满意度、与他人的关联、服务社会、充实感、名声与威望等。工作意义与工作需求互为影响，而工作需求决定了工作动机，工作动机又进一步影响了个人或团队的行为。
　　在此事件中，李佳琦在工作数年后已经积累了很多的财富，因此外在的工作需求可能不再是他寻求的主要工作要义，而内在的工作意义感才是他真正为之动容的地方。正如他在近几天直播中所说的，他希望坐在直播间带给大家的更多是陪伴，也希望能够培养团队新人等等。因此，与其说他是因为长期的职业枯竭而导致服务意识下降，不如说他是在工作意义和工作需求转型的过程中，没有相应地对工作方向进行正确的锚定或对工作内容进行适当的调整。
　　对此，笔者以为，一方面，处于转型阶段的企业领导者需要在外在动机边际效用递减的过程中，反思工作的内核，提高完成工作任务的内生力。笔者以为，企业家要加强个人学习，从而从自身的角度打破工作中的痛点难点；可以将“学到新知识、拥有新发现、获得新体验”纳入工作的动力，从而获得源源不断的工作激励与正向反馈。
　　另一方面，我们需要着重关注在特定文化背景下的工作需求。在学界有关于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的讨论，即个人有着不同的需求，而这些需求只能逐步满足，在不同工作阶段也对应着不同的需求。个人需求是和社会需求相互交织的，劳动者的生理、安全和归属感需求都是和在服务社会中的自我实现需求紧密相连的。所以当我们在讨论工作意义和动机的时候，也不能忘记这样一个大前提。即使是拥有千万粉丝的公众人物或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也需要将服务社会作为工作的内生需求，所推出的产品与服务也需要符合广大消费者的利益福祉，更要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为各方权益相关者作出贡献。
　　这个事件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该主播的言语触及或放大了一部分劳动者在工作中的一些负面情绪。主播对大家说要想想为什么工作这么多年，薪水一直不涨，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这句话杀伤力很大，因为他把打工人对工作生态的关注点引到了自己身上，把一部分人对工作中的不满意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从而导致该事件的后续发酵一触即发。诚然，在后疫情时代，工作场所中的机遇和挑战无处不在。“996”的工作节奏已经成为相当一部分人的工作常态，很难再说他们不够努力；人工智能在很多行业已经开始应用，劳动者需要提升主观能动性，主动学习更多新的工作内容，这也是他们努力的佐证。
　　而工资的增长则需要关联很多方面的因素，例如宏观经济的整体走势、行业和体制的特殊性、员工工作年限以及企业盈利状况等。这个话题在劳动者中的敏感性不仅在我国存在，在西方发达国家也普遍存在。因此，一个健康和谐的劳动关系的建立与维系，需要劳动者、企业、政府部门和民间组织的共同努力，这显然不能单独归因于劳动者自身。而现如今工作场所中众多机遇和挑战的存在，也从侧面呼吁相关部门需要进一步健全劳动保障体系，规范劳动市场用工秩序，从而从根本上提升广大劳动者在工作中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综上所述，笔者以为，此次主播怼消费者事件，并不是偶然发生，而是由于该主播团队未能在工作转型期进行详尽的规划和调整，导致个人和工作内容的不匹配。而此次事件的发酵，则是因为触发了一部分劳动者对后疫情时代工作场所挑战的担忧。学界和业界的大量证据表明，一套稳健合理的高绩效工作系统或人力资源管理实践，可以大大提升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服务能力，最终提升顾客满意度和服务质量。因此，相关企业需要建立一套数字化时代的高绩效工作体系，其中包括弹性的工作安排、充分的员工配置、详尽的培训和开发、基于发展的绩效管理、有竞争力的薪酬福利、员工参与、团队合作和信息共享、工作与生活平衡计划，以及向员工提供实际帮助，例如充分的安全保护和健康管理等。而这套高绩效工作体系的建立和实施，则需要有效领导力的保障，具体表现为不仅需要考虑情境、文化和胜任力的因素，更需要确保领导者和管理者在不确定性的状况下明智发挥批判思维的能力。
　　同时，从劳动者的角度出发，对于工作生涯中出现的诸多机遇和挑战，我们需要看到的是，从前些年出现的工作“内卷”现象到近年比较流行的对工作“内耗”的讨论，工作中的热点现象一直在变，但对于每个个体而言，如何看待工作场所中的这些问题，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身对工作任务和内容产生的认知。我们每一个人看到的外界环境其实都是不一样的，正如镜子中的自己，每个人对世界的理解都糅杂了自己的认知和感悟。因此，当我们在面临工作生涯中的机遇和挑战时，也可以从自身的角度进行反思；我们每个人对待工作意义的认知都是自身价值观的投射，而主动学习和自我觉知正是通往工作生涯成功的钥匙和阶梯。
　　工作生涯，想说爱你并不容易。然而，一旦掌握其中的奥秘，则欲罢不能。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到现代社会文明，始终激励着一代代中华儿女为建设更加富强的国家、实现更加美好的生活而接续奋斗、迎难而上。人才是实现民族振兴、赢得国际竞争主动的战略资源。而实现新时代人才强国战略，需要每一位劳动者在自己的岗位上踔厉奋发、开拓创新、勇毅前行，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作者系SKEMA商学院苏州校区人力资源管理学副教授）
（文章来源：上观新闻）